2013年7月28日 星期日

歲月無聲

書名:歲月無聲
作者:和仁廉夫
翻譯:張宏艷
出版:花千樹
年份:2013年
 
這類書的題材在本地出版市場可說是非常小眾的一回事。《歲月無聲》副題「一個日本人追尋香港日佔史迹」,說的是香港上世紀二戰時期歷史。作者和仁廉夫畢業於日本國學院大學文學部歷史系,主修考古學,是日本華南學會、殖民地文化學會、日本華僑華人學會等會員。他父親與祖父都曾在二戰中服役,祖父被派駐南京及廣東增城,父親被派駐韓國。事隔多年後和仁廉夫整理父親遺物時,發現祖父當年一些相冊記錄,令他對日本二戰的歷史產生了另一種想法。

在香港「三年零八個月」的淪陷時期,日軍嚴禁市民擁有港幣,從1941年12月25日開始以兩港元兌換一元日本軍票,其後更以四港元兌換一元日本軍票,如發現市民擁有港元,可即時處決。時至今日雖然事隔半世紀,但其實仍有超過五億四千萬元日本軍票在年長一輩的香港市民手中。若以今日匯率再加上幣值通脹率計算,這些日本軍票肯定價值不菲。

亦因為這些日本軍票,和仁廉夫於1992年在日本遇上「香港索償協會」,看見年老長者拿著大批日本軍票,欲哭無淚又求助無門的苦況,因此決定為索償協會擔任義工,正式向東京法院入稟追討日本軍票賠償,結果法院判決索償協會敗訴,其後繼續向東京高等法院上訴,結果更令人遺憾,法院繼續判決敗訴之餘,竟下令索償協會需要繳付堂費。這些經歷令和仁廉夫對「正義」有更深刻的了解。

和仁廉夫1993年到香港開始尋找「三年零八個月」的經歷,認識了香港歷史專家高添强,讓和仁廉夫重組歷史片段的過程更具體。之後多次往來日本、香港、澳門及中國,尋訪過百位經過慘痛戰爭的日本人及中國人,述說歷史真相中的戰爭慘痛。承受著日本國內各方壓力,完成了《尋找旅遊書中沒有的亞洲──香港》一書,就是《歲月無聲》的日文版原著。

從第一章〈三年零八個月──從黑色聖誕到重光〉開始到第五章〈戰爭遺留的問題〉完結,本書內容對當年日軍在香港的侵略暴行有詳細考究,香港、九龍、新界甚至離島都有作者足跡。灣仔、西營盤、赤柱、鯉魚門、尖沙咀、長沙灣、荃灣、西貢、長洲、大嶼山……及其他多處地方等等,現在經過這些地方,很難想像那裡曾經是漫天煙火,大屠殺或慰安所地點。二戰前香港人口約有一百五十萬人,戰後只剩不足六十萬,期間姦淫擄掠濫殺無辜屍橫遍地慘況,是活在安逸中成長的一代無法想像。其他周邊地區如澳門、廣州等地亦有作者追尋歷史的經過,令本書內容結構更全面。

這書能夠呈現香港讀者面前,可說是連串巧合的結果。和仁廉夫整理父親遺物時無意中發現祖父遺下的相冊記錄是一次巧合,因為根據日本軍方指示,當年戰後必須把一切戰爭記錄銷毀,以毀滅所有侵略證據為目的,但因為結束戰爭時和仁廉夫祖父在東京軍方醫院逝世,所以留在家中一角的相冊記錄就倖存至今。

而《尋找旅遊書中沒有的亞洲──香港》一書,是本書譯者有線電視前主播張宏艷當年到日本應慶大學攻讀政治學期間,某日於公立圖書館無意中發現,閱讀後大受感動,本著香港人必須認識香港歷史的想法,決定相約和仁廉夫見面,商談把這書翻譯成中文版是另一次巧合。

本書初稿曾經交予一些出版社過目,但都如石沉大海,其間反反覆覆經歷十六年波折,最後終於得花千樹出版社支持,和仁廉夫與張宏艷在香港再次見面,把這本好像冥冥中有主宰的《歲月無聲》出版,把黑暗的歲月,曝光於讀者面前,就如作者於書末所言:「謹將此書獻給受戰爭蹂躪,含恨而終的人們。」目的是希望下一代能夠認清戰爭禍害,珍惜和平。

了解過去,展望未來,應該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本份吧。

 

和仁廉夫最近到香港接受傳媒訪問,於赤柱軍人墳場展示祖父參軍照片及日本軍票,講述撰寫本書心路歷程。(照片轉載自中國新聞網)

雖然離開新聞工作一段日子,但張宏艷對發掘事件真相的熱心依然,這本譯作就揭示不少鮮為人知的香港珍貴史實。(照片轉載自中大校友雜誌)

2013年7月20日 星期六

重溫最美古詩詞


書名:重溫最美古詩詞
作者:于丹
出版: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年份:2012
 
林語堂於《吾國與吾民》把詩歌比喻為宗教。春花、夏蟬、秋月、冬雪;鳥語、清風、紅葉、寒夜。無不演示詩人天地情懷,而傷春悲秋之作,更是對人生的詠嘆。繁忙生活容易令人心靈麻木,生活變得粗糙,要重整生活節奏,久違了的詩詞歌賦,應該是重溫的時候了。
 
作者于丹是北京師範大學教授,以中國傳統文化研究稱譽,《于丹〈論語〉心得》被翻譯成三十多種文字於世界各地出版,銷量超過六百萬本,算是近年國內出版界的一項記錄。最近閱讀于丹以古代詩詞為題的《重溫最美古詩詞》一書,頓覺林語堂所言「生活的藝術」果然是一種境界。
 
全書分為八大篇幅:〈春風飛揚〉、〈秋思浩蕩〉、〈明月千古〉、〈斜陽晚鐘〉、〈田園林泉〉、〈登臨況味〉、〈劍長虹〉、〈詩酒流連〉。以各種詩詞印象為主題,帶領讀者穿梭時空進入古代詩畫世界。
 
例如在以秋日景色為主題的〈秋思浩蕩〉,就引用「南唐中主」李璟的山花子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描述荷塘秋色。「菡萏」是古詩中荷花別稱,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對此詩讚譽為「大有眾芳蕪穢,美人遲暮之感」,的確是秋日荷塘意境之作。令人想起古代詩人對荷花的描述,可謂美不勝收:
 
李商隱《贈荷花》惟有綠荷紅,卷舒開合任天真。
 
杜甫《暮春》荷香隨坐臥,湖色映晨昏。」
 
王維《臨湖亭》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
 
孟浩然《夏日南亭懷辛人》從來不著水,清淨本因心。」
 
白《別儲邕之剡中》竹色溪下綠,荷花鏡裡香。
 
可能羨慕古人的荷塘雅致,所以對荷花攝影亦興趣盎然。感覺從初夏到深秋,從絢麗到淒美,就像一首恆久不變的詩詞。荷花無言,歲月有情,寥寥數片荷塘掠影,就是重溫最美古詩詞的一份習作吧。
 


2013年7月13日 星期六

今天(一百期)

書名:今天(一百期)
主編:北島
出版:今天文學雜誌
年份:2013

火紅年代燃燒過後的文化,化作灰燼散落尋常百姓家。197812月寒夜,一位畢業於「北京四中」的年青人趙振開,曾經當過建築工人,也當過編輯,因為對文學的興趣,在北京郊區的一間小屋,微黃昏暗燈光下,破舊油印機前,忙碌地製作他的第一份文學雜誌,以大字報形式發表,張貼在北大學生食堂,就引來不少注目,為了接觸更多讀者,這雜誌也有印刷單行本,售價五角不算便宜但也吸引不少讀者。在當時國內政治環境,這雜誌出版九期後,於198012月被查封停刊,這文學雜誌就是今天出版了一百期的《今天》。

隘的環境對這位年青人並沒有甚麼影響,繼續以文學追求理想,1989年趙振開因為支持學生運動而被迫離開中國。因為流亡海外,《今天》有機會在19905月在遙遠的挪威復刊,這年青人就是我們熟悉的詩人北島。

都說時移世易,近數十年國內形勢變化,實在超乎過往經驗所能想像。經歷展轉人生後,2007年北島定居香港並出任中文大學東亞研究中心人文學科講座教授,從此開始另一段生活,也令《今天》走進另一局面。

現在的《今天》不單著眼文學寫作,每期不同主題內容,包括社會文化、美術設計、電影藝術、戲劇、詩歌、小說、音樂、繪畫、攝影……等等各種領域,擔當了文學與其他藝術範疇的整合角色,也令讀者開了眼界。對《今天》有興趣的讀者,可到訪他的網站http://www.jintian.net/today了解更多。從查封油印雜誌停刊,海外復刊到今日的網上雜誌,閱讀《今天》已不單是閱讀一本雜誌或一篇文章,更是閱讀一段歷史,一段經歷及無數的變化,這感覺在閱讀二十一篇收錄在《今天》第一百期內,從一九九一年開始的「編者按和前言小集」時更深刻。

雖然《今天》已寄居香港,但其實他的傳奇卻一直延續,這雜誌從來沒有一處固定的編輯部,維持運作就只靠各位作者與理想的維繫,多年經歷幾許風雨,但《今天》卻一直好像無言地耕耘,他在迷失世代發出的吶喊,又的確喚醒不少沉睡了的良知。

北島曾經在紀念《今天》創刊二十五周年時表示:「二十五年以來,中國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和早期《今天》相比,在海外復刊的《今天》面臨著遠為複雜的局面:權力與商業化的共謀,娛樂的泡沫引導著新時代潮流,知識界在體制陷阱中犬儒化的傾向,以及漢語在解放的狂歡中分崩離析的危險。」令我想起他當年的著名詩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雖說時移世易,但我們現在的文化環境是否已重回三十年前,或其實我們從來都沒進步過。要批評從來都不難,但要知道自己的程度在那水平,卻從來都不易。

 
可能因為《今天》與北島,閱讀《今天》令我對北京這文化城市有一份莫名興趣,那些年首都闖蕩遊走大街小巷,對這地方多了一些認識,也對自己多了一點了解。照片順序攝於南鑼鼓巷鐘樓三輪車站七九八藝術區煙袋斜街及居處附近的路上。

2013年7月7日 星期日

那似曾相識的七十年代



書名:那似曾相識的七十年代
作者:呂大樂
出版:中華書局
年份:2012

懷緬過去可以有各種原因,可以是溫故知新也可以是逃避現實。只是懷緬的過去,是現象學的一所場景,或只是一堆幻想的拼貼,就決定了主體在時間線上的位置,是面向未來的願景,或只是昏迷在過去的陰霾。

呂大樂《那似曾相識的七十年代》書名,表達了一種不確定性取態,卻又小心翼翼與讀者重回一個年代,一個以為了解卻更有可能被誤解或忽視的年代。

於今年「第六屆香港書獎」獲選為十大優秀好書那似曾相識的七十年代》是港大社會學系教授呂大樂近年引人注目的一本著作。對這一代香港人而言,如果六十年代的話題是「暴動」,八十年代的話題是「中英談判」,那七十年代的話題就顯得有點散亂。為了給這一段時光補白,呂大樂就以他本土文化研究的專長,把筆觸聚焦於七十年代,整合出一幅立體的場景(Phenomenological Field)呈現讀者面前。

全書分為三部分:「關於七十年代」、「殖民地的生活經驗」及「麥理浩時代」。各部分內章節,以不同主題架構出一個年代的模型。內容包括:建築保育、越南難民、社區發展、消費模式甚至足球運動……。讓讀者再次思考殖民地時期的香港社會,是怎樣的一回事。

呂大樂在〈無關痛癢的1974〉巧妙地以一個年份帶出一個社會意識形態的轉變背景。隨後在〈殖民冷經驗〉中以香港人在殖民統治下的疏離感為引子,經過連串篇幅各種事件的探討後,在〈「麥理浩時代」的殖民性〉文章內引用當年港督麥理浩的一篇報告,轉述殖民地政府為何及如何計劃培養一份市民自豪感(civic pride)的打算。

殖民地政府的政策,當然以宗主國的利益為依歸。如果以為「麥理浩時代」是香港近代的一段黃金時期,而忽略了各方背後的政治盤算考慮,會否有點過份簡單。殖民地時代是否值得懷念實在見仁見智,就如那本專為香港人而設的「BNO」護照是否有價值一樣。「過去總是美好」的想法,或者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另一種說法吧。

「嘗試再次進入『七十年代』,我的目的很簡單,只在於重新開放閱讀那個時期的香港社會的方式,令認識、理解、分析可以較為立體和多元化,而不要不停的重複那些近乎固定的看法。」──呂大樂

呂大樂與蘇守忠及莫昭如可說是一個時代的見證者,今年合照於「第六屆香港書獎」頒獎典禮,實在有點歲月如梭的感覺。(照片轉載自香港電台網站)